20070410

iPod 的成功 - 相關評論 1

由iPod熱賣、Cli停產,看Apple之成功與Sony的挫敗
《數位時代雙週》撰文/詹偉雄


「發現式創新」(innovation via discovery)對多數人愈來愈難,但對有些人卻愈來愈容易;沒有放血的變革,二十世紀的巨人,很難抓得住二十一世紀……

二十一世紀剛過五年,如果要在這短短五年中選出「最好」的科技產品,新力的Clie系列PDA和蘋果電腦的iPod系列音樂隨身聽,相信應都可入列,不致召來太多異議。但是,這兩項在工業設計上都堪稱絕倫的產品,卻有著迥異的命運。

今年二月,日本新力宣布將自七月起永久中止日本國內Clie產品線的生產,連同去年就已發出的「國際市場停產令」,此一消息等於正式公告Clie壽終正寢,告別它短暫的五年身世。同期蘋果iPod卻正勢如破竹地橫掃世界市場,光是今年前三個月,蘋果就賣出了五百三十一萬台iPod,總金額超過十億美元,取代桌上型與筆記型電腦,成為蘋果銷售金額最高的單項產品(佔蘋果總營收的31%)。

巧合的是,就在新力宣布停產Clie不久後,新力就進行了史無前例的高層權力改組,英國人史俊格(Howard Stringer)將自今年六月接替出井伸之出任新執行長,帶領新力由企業文化到策略的全盤換血,Clie的「終戰」,因而彷彿象徵著老執行長出井伸之的失敗證言。

另一個巧合則是,蘋果在上一個十年中最著名的失敗作品,也是一台名叫Newton的「PDA」,這個失敗產品同樣結束了三任執行長(Sculley, Spindler, Amelio)的任期。一九九七年回鍋任執行長的創辦人賈布斯,則正式終結了Newton。

陽剛UX50 vs. 溫和iPod先說這麼一段典故,是想藉著Clie和iPod,來分析近代世界兩大科技創新者失敗與成功的可能原因——在這兩個卓越的產品裡,埋藏著新力和蘋果兩種不同創新的基因,我們相信正是其不同,導致兩家企業在二十一世紀初擁抱了完全不同的際遇。

先看新力,這台末代的Clie PEG UX50(二○○三年上市),可說是家族裡最登峰造極的產品。總重一百七十五公克,小巧的機身裡,可謂麻雀雖小,五臟俱全,而且就其漂亮的金屬表面處理來看,它還可真是隻「美麗」的小麻雀。波浪狀的小鍵盤,方便用家可以打字來輸入,而不必像Palm得另買一個外接式鍵盤。那個金屬雕花的小滾輪,不僅操作方便,而且機械質感美極了;同時,UX50有一個可旋轉的小螢幕(可呈現65,536色,而且有高亮度),一翻過來,就變成一台「觸控手寫」的迷你筆記型電腦。同時,它還能Wi-Fi無線上網、使用藍芽無線耳機和操控。更妙的是,它還有一個三十萬畫素的相機鏡頭,如果加上各據兩邊機身的記憶體插槽、迷你USB輸出入介面,UX50可說把當時最豪華與最尖端的技術、最設身處地的工業設計意念,都完美地整合到這一百七十五公克的小生命中。

然而,這麼一台功能強大、造型具備現代雕塑之美的產品,如何會落到黯然停產的命運呢?再來看蘋果,iPod是幾乎和Clie同時現身的二十一世紀產品,它乳白的顏色,延續自當年綽號「小白」的iBook筆記型電腦,打磨得晶亮的不鏽鋼背板以及滑溜透明的壓克力機身,使iPod和Clie一樣,有著可人的風貌。

如果真要說出些設計意念上的差別,那就是光從外型上看,iPod很難讓一位科技用家一眼就辨識出它是哪種產品,而Clie則是一部擺明要向「筆記型電腦」與「Palm家族」挑戰的新力精神產品——從Vaio筆記型電腦開始,「PC後進者」新力就是以這種高姿態,向所有老大哥挑戰的。

然而,為何Clie失敗,而iPod成功?也許我們可從兩部機器的「按鍵多寡」、「承諾的功能」,以及「工程師雄心」三者,看出一些端倪。

艱澀的功能vs.簡潔的介面Clie PEG UX50的身上,你要操作的按鍵可多了,那五排的小鍵盤不用說,前後左右加起來,大概有十個以上的操作鍵,你必須好好看清說明書,才懂得新力工程師心思之巧妙。

其次,你如果要完整活用地操作這台CliePEG UX50所賦予的機能,恐怕還得反覆推敲,才得以深入其內在軟體的核心,不先東試試、西測測,你是很難一下子把用數位相機鏡頭拍下的畫面,加上短信,透過無線網路傳送給遠方的朋友。

iPod乍看之下讓人難以進入,但只要你一按下圓形觸控鍵,選取下展式視窗的條列功能,不出三個layer,就可以立刻聽到過癮的音樂。而且除了聽音樂,你再也不奢望對它要求些什麼(偶而可當攜帶式硬碟,儲存資料而已)。但正因如此單純,iPod保證在「聽音樂」這件事上,任何死老百姓最基本的需要,都能獲得妥當牢靠的滿足——譬如一次攜帶五千首歌、自己編輯一套「播放專輯」、隨機聽音樂等。

新力工程師的高竿之處,是他們由當年隨身聽的成功經驗裡,累積了無數微型電子手持式裝置的技術,不論是攸關產品外觀美感的材料、金屬、形體、構件,還是內部電路的可靠度,硬體和軟體的搭配,都已爐火純青。他們的創新標竿,就是在不斷地創造消費時尚感的同時,也不斷去衝破科技整合的難關——做得比別人美、比別人高階、比別人更多工,但這種雄心壯志卻也無可避免地使「新力產品」愈來愈難讓消費者無師自通,就好比它獨霸的手持式數位攝錄影機一樣,我們再也難像當年聽新力Walkman一樣,摸摸幾個按鍵就上手。

專注製造vs.關注消費者蘋果工程師的本領,可就不是這種路數,iPod設計的最大突破點,就是在二○○三年的第三代機器上,把四個按鈕取消,代之以直覺式的觸控轉盤,這使它除了上端的「鎖定」撥桿外,再也沒有任何一顆「隱含學習壓力」的按鍵,所有消費者聆聽音樂會碰到的困難,它預先在iTune軟體中就幫你一一解決掉了。

我們因此可以這麼說,新力的創新精神,投注在無數「製造上的精益求精」,而蘋果的創新精神,則是集中於「發現消費者的自由」,這是兩種不同的雄心,同樣艱苦卓絕,但在今日體驗經濟的年代裡,新力工程師的努力愈來愈像是孤芳自賞的技藝表演,這種苦境,幾乎反映在全系列的新力產品上,包括曾釀成巨大票房損失的電影《酷斯拉》。

新力不是不知其企業的結構性痛處,九○年代末期,執行長出井伸之每到美國,必定造訪他口中唯一的創意天才——蘋果與Pixar執行長賈布斯,以請益趨勢之秘,甚且他還數度動心起念「買下」蘋果(後因新力董事會反對而作罷)。

當年新力股票市值一度高達蘋果的六倍,如今兩者已趨近於一致(367億美金vs.282億美金),一筆絕地的買賣破局不說,到頭來新力終究還是得被迫引進一位「文化局外人」,來引觸一種革命式的改革。

新力的挫敗、蘋果的崛起,在在都告訴我們:科技業的「製造時代」已經過去,「發現式創新」(innovation via discovery)對多數人愈來愈難,但對有些人卻愈來愈容易。

沒有放血的變革,二十世紀的巨人,是多麼難抓得住二十一世紀啊…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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